滬Alfen

我凝視著最冷的坑，最冷的坑也凝視著我。（

　　真心話

　　以往我對人有點疏離。
　　表面上和人友好的相處是做得到的，但對於和人建立深厚的關係，卻並不特別感興趣。
　　可是薰是個很主動的人，而且也很懂得怎麼跟我互動，知道怎麼將我和他人之間隔閡的那層膜輕巧地切割開來。
　　她最厲害的本事，就是有張能言善道的嘴，讓人在和她相處時感覺自己深受喜愛。

　　其實事情在最一開始就有徵兆了。
　　在我還對情感、對很多事情都懵懵懂懂的時期，薰看起來就一點疑惑也沒有。
　　「女孩子真可愛。」
　　她經常這麼說，而我當時並不怎麼把這些話放心上。
　　我早就該意識到的－－她說的是『女孩子』，而不是我。
　　我只是被包含在那群體裡。
　　她可以在見面時緊緊黏著我，可以在分開後馬上找別人。
　　她的愛太多了，像座熱度不退的溫泉，可以容納好幾個人在裡面。
　　我不得不承認，也許我只是她想要蒐集的其中一個人物，陳列起來讓她很有成就感。

　　那之後，我再也不知道該怎麼對她表達我的愛。
　　不知道該怎麼表達，才不會讓自己受傷。
　　於是我呈現出來的，盡是猜忌、憤怒、悲傷。
　　然而面對我的情緒她總是不為所動，既不會因此遠離我，也不會因此難過。
　　為什麼呢？我一點也不明白。
　　相反的，她會擁抱我。
　　當她擁抱我，可以把我的失望壓縮得小一點。
　　可惜，那終究不會消失。

　　她的十指尖細，留著長長的指甲，觸碰時卻從未刮傷我。
　　她是這麼細心，又懂得掌控人心。
　　所以我終於領悟，這樣的人，如果一遍又一遍地傷害了我，那一定就是有意的吧。

　　分手之後，我花了很多時間平復，又花了很多時間，決定重新尋找我曾有過的悸動。
　　市瀨是個好對象。
　　天真、單純、誠實，有一顆願意為喜歡的人傾盡一切的心。
　　我想從另一個人身上複製快樂。
　　我以為和市瀨做得越多，我就會越快樂，就像當初薰對我做的那樣。
　　事實卻是我幾乎做什麼都沒有感覺。
　　越焦急，越過火。
　　不過市瀨喜歡我對她做的任何事。
　　為什麼我能夠那麼輕易地給人幸福，自己卻一點感受也沒有呢？
　　我不明白。
　　……或者我不想搞懂。

　　「靜香。」
　　現在，薰依然經常晃到我身旁。
　　偶爾還會試圖牽我的手，若無其事地好像我們是最親密的好友。
　　「嗯？」
　　「如果明天我們都會死，妳會想做什麼呢？」
　　我看著她，對於她想探測我，露出敷衍的笑容。「我們不會死啦。」
　　「死亡是無法預測的唷。」
　　「妳提的問題不就是一種預測嗎？」
　　「我昨天看了一部電影。」
　　她很擅長自說自話。
　　「一個男生走進教室。」她接著說。「他向老師報自己的名字，接著便突然開槍殺了老師，又對其他同學掃射。因為拍得很真實，所以我不禁想像那樣的場景成真。」
　　「真意外，妳竟然會想這些嗎？」我微笑著帶點諷刺地說。
　　「是啊，我想像要是發生了我會做什麼，妳猜猜看？我想保護妳。」
　　給我一點猜猜看的時間啊。
　　她直視著我的雙眼，朝我溫柔地微笑。
　　「雖然我大概也無法保證妳平安，但還是會努力試試看的喔。」
　　她的話像甜點，令人上癮，有害健康。

　　妳就是持槍的人啊。
　　已經開了好多槍在我身上了，坑坑疤疤的全是傷痕。
　　妳沒想過嗎？

　　「別說這些了，好傻。」我笑著說。
　　我已經習慣用客套的笑容維持我們畸形的友誼。

　　可是如果明天我們會死，我還是想抓著妳一起死。

　　我再也說不出口，像這種會讓她開心的真心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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